又一次站在这个拐角,重庆的夏天,正午的太阳,毒辣也不足以形容它的伤害,银白色的栏杆在照射下反出金光,散发着模糊而灼热的气浪。
“上一次望着旭日蓝天是什么时候,嗯?”我想,站在楼梯间旁。
冬日暖阳。
冬天的太阳往往孤零零的挂在天上,周围一丝云烟都不见踪影,只有明亮缺略失澄澈的淡蓝色天空作为底板。
清晨的上学路上,有一段斜坡会迎着朝阳,与我同行的少男少女都裹着同样的藏蓝色校服棉袄,在寒冬中呼出阵阵雾气,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前行,我很享受被阳光环抱的感觉。清新的思维,偶遇的期待,冬日的温暖,老式的MP3放着老歌《Dear Heart》。育才大道,阳光洒在我的侧脸上,我尽力地去记住那短暂的感受,简单而又复杂(由简单的感受组成,却稀少而珍贵),就像是歌中的氛围:风雪交加的严冬,恋人紧紧相拥在壁炉旁,火的影子在跃动。清新,期待,温暖,如果希望是一种感受,大概就是这样吧。
看似温暖的晴空下,也并非全无痛苦。在暖阳中,我的手被冻伤,龟裂一直延伸到各个指缝,只要一吹风,特别是沾了水之后,都会疼到发抖,最痛苦的是,每当握笔的时候,刚刚结痂的裂口就会被崩开,在反复折磨的痛苦中完成着高三的课业。我喜欢把手放在微微热的栏杆上,这样能缓解一些疼痛的感觉,阳光照在裂口上,黄色的组织液都反着光。我也曾因此讨厌过太阳,觉得她虚伪,她的光热只能让我勉强感受到她的存在,要是她是真的对我温暖的话,又怎会以干涩刺骨的寒风向我袭来。一切结束后,又后悔不该这么对待她,是我自己想要单独坐一个地方,才搬到讲台旁边对着风口吹;又很贪心,刷完了题的也不肯停下来,换张卷子继续刷,才把手一直晾在外边。这些“苦痛”在最后都给我带来了回报,那些所谓的伤痕,更是在来年的春天便消失地无影无踪了,但那日的暖阳,我却永远失去了。“鼠”和“猪”在嘲笑“虾”对烈焰红唇的幻想,“海”在分享沙丘的故事,我趴在栏杆上,闭上眼睛,尽量去体会阳光的温度。
趴在栏杆上望出去,先是有一片老旧的民房,有几只花猫会在各家的阳台间穿梭,楼顶的那户人家养了许多鸽子,会绕着教学楼飞着。偶尔,我会在课间坐电梯到六楼,看鸽子在我的眼前飞过,顺便想想下次月考也要坐六楼。再往远望一点就是谢家湾轻轨站,背后有一栋一直在修的高楼,有时能看到小推车被塔吊吊上百米高空。天气好的时候能看到鹅公岩大桥,心思会随着视线一点点远去,直至望着暖阳下的蓝天发呆。颇为遗憾的是,因为教室的朝向和楼层的原因,我们错过了365个或金或赤,或粉或紫,云光交织的晚霞。
往下看有一条少有车经过的马路,早已成为了羽毛球场地,晚饭后太阳落山时,空中的羽毛球与太阳连成一线,叫人睁不开眼。傍边的坝子上总是很热闹,一楼的同学常常出来透透气,坐在凳子上闲聊,旁边有一块光荣榜,如果运气好,或许能看到我的名字。我和“虾”常常陪着“鼠”趴在栏杆上,向一楼望去,期待着H能从电梯口经过,对“鼠”来说,这种刻意的单方面的偶遇,也能让他高兴许久了,少有的欣喜感是高三生活的奢侈品。有段时间,中午我会一个人在办公室看网课,渐渐地,其他班开始有同学来办公室上自习,喜欢坐我对面的那个女生,慢慢的我也会想:“那个同学怎么今天没有来?”。一楼那个胖乎乎的女生,常常会跑上来洗个脸,拉着我们班的同学聊上一阵。
暖阳之下,从我身边经过的,留下印记的每一个人,我都想去了解,可我们都有自己的事要做,习以为常的你们和我,日复一日一成不变的学习指令,走廊上腾飞的足球,楼梯口转角的情侣,新叶飞舞的黄桷树,ART前路过的人,经历的第三个最后一次升旗仪式,绿豆奶与花生奶的争霸,“巧味”的雀巢,缺勤的瑜伽课,夜跑后带有血腥味的喘息,没有亲自说出口的道歉,遥不可及的寄存了希望的她,一切的一切,十七岁少年生活的一切,在某一天突然消失地无影无踪,悄无声息,残存的记忆片段被时间的噪点铺满,与回忆的橘黄色暖阳交融。那时氤氲在空气中的焦虑,压在胸口的迷茫,都被截然不同的新生活冲刷淡去了,留下的只是看似是错过的,与他人之间最本初的希望与期待,是高压状态下,无奈且孤独的青春之映射。
”想走过去看看吗?” “不必了,她现在属于教室里奋笔疾书的人。“ 我有时也想抛弃一切穿越回去,龟裂的手依旧会在风中颤抖,嬉笑的人群环绕在我的周围,迷惘而不知所措的望着天空,至少,那温暖的感受是真切的。